迦哥迦哥迦

本体:紧紧抓着迦哥哥手办的性转黑胡子氏。

我在五月想到了死

献给我自己,还有所有的孩子们。


艾略特还是谁,我忘了,说四月是个残忍的季节。这句话我只能赞同一半,残忍是不错,对我来说五月比四月残忍一百倍。

四月新旧混合揉杂在一起,万物代谢更新,尚且能嗅出一点依依不舍的味道。五月一开始,这个世界就自顾自兴致勃勃地连轴疯转,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,我压根追不上,只能站在边上看着。五月的我,精神上最接近阴郁少年碇真嗣,我眼里全世界都是陌生的天花板,而塔布里斯永远晃着脚,坐在我走不到的芦之湖边,哼着跑调的欢乐颂。 

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,但我总在五月想到死。死在花地,死在草丛,像奥菲莉亚一样漂在河面,嘴里呜噜呜噜地唱着告别歌。走在路上,我总幻想自己是只一直学不会飞的雏鸟,扑着翅膀从高处呼啦啦坠落下来,一头扎进刚剪过的草坪里,被大家随便养的老野猫大宝叼走做了早餐。

这么想着,我居然觉得挺开心,又满足,因为早起的大宝有鸟吃,而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死,大家各得其所,求仁得仁,皆大欢喜。

有天下午,我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周云蓬。耳机里艾伦艾伦唱个不停,我忽然很惘然:艾伦金斯堡还有妈叫他回家吃西红柿黄瓜呢,我又能去哪里。爸妈说,你要是做个听话的好孩子,我们就爱你。可我胆小,懦弱,又自私,对谁都不宽容,既折磨自己,又不肯放过别人,做完这一切还要装得毫不在乎,谁肯收留这样的家伙,在她头顶遮上一片瓦呢。窗外的太阳还是很灿烂,风还是吹得很温柔,但它们和我——一个精神上的孤儿又有什么关系。

我一无所适从就去超市瞎逛,在那儿转多少个圈也没人管。冷柜架子上摆了一罐樱桃味可乐,我想起兰尼·贝拉尔多,他每天早上都喝一瓶樱桃味零度可乐做早餐,于是我把它买了回来。起先我搞不懂什么叫“弃儿”,后来我明白了,我跟他共享一种味觉的时候,灵魂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:被赤裸裸地扔到五月的荒原上,惶惶然地面对鲜花原野和山坡——五月的荒原才是真的荒原。

这个季节里,所有父母们生下了所有的孩子,塑造了他们的肉身,却又选择在精神上抛弃他们,把他们放逐到无垠的五月里。在这个地方,万物各行其道,井井有条,欣欣向荣。所以所有的孩子都是过客,他们是个空壳,可有可无,既不用开荒,又不用种田,只好把双手并在两条腿边,犹犹豫豫,明明探着身体,却不敢向前。

然而奇怪的是,我一刻也没想过“如果没出生就好了”。出生让我得以尝试死的滋味——无论是远是近,这样的机会一生中总有那么一回。我学会了不在葬礼和默哀上谈论它,但我从未严格按照人类社会的礼仪,把它视作一项taboo——这件事除了只能试一次,跟打开一扇门,推开一页窗,走进一个房间又有什么不同?只要对生命里任何一个可能性存在好奇,都不能算厌恶人生,这么说来,就是我大概也是热爱生命的。

在我真的还只是个小孩的时候,经常悄悄爬上楼顶,趴在排水槽下的平台上,伸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。对那个时刻的我而言,下面的世界不再是上学的必经之路,也不是平时玩耍的乐园,它们是亿万种可能性,是真正的峡谷和深渊,囊括这个世界乃至宇宙一切的一切。于是,在这道深渊延伸出的无数个平行世界里,我活着,成长至今,甚至还在打字,但同样多的世界里,我被吸进去,甚至没来得及在钢琴谱上留一句遗言。

琴谱上缺角的遗言已经发黄变脆。现在我一米六,二十三岁,喜欢蔬菜和肉,不敢站上体重秤,仍在一边憎恶五月,一边歌颂她的残忍无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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